鲜卑往事 ——一个消亡民族的故事 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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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人的代国 三
然而什翼犍的汉化道路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当初为了改变住牙帐的习惯,什翼犍想修个都城,结果各部大人开会好几天天都拿不出个结果,连他的妈都反对,建都的计划只好搁置,好几年以后才得以实现;各部大人并没有什翼犍这样的眼光,他们安于现状,不愿意走汉化道路。每当秋天看到云中川东西二百里宽、南北一百里长的山谷里面满是马、羊这些牲畜,这些大人才没有往南跑去打仗的心思。所以什翼犍不得不郁闷的压下了南下的欲望。
既然修个都城都这么麻烦,带着大人们南下种田也无望,什翼犍只好带着这帮死心塌地要当牧民的大人们去抢北方的高车了。前文说过高车也就是丁零,这是汉人的叫法,鲜卑人、柔然人称他们为“敕勒”。最早这一族人生活在贝加尔湖以北安加拉河流域一直到叶尼塞河上游。到了魏晋时期高车人迁居到了鄂尔浑、土拉河流域,以及色楞格河、阿尔泰山一带。悲催的高车人两次被什翼犍远征战败,损失惨重。
被什翼犍打击的还有匈奴铁弗部。居住在黄河以西河套地区的铁弗部与拓跋部算是世仇,两部隔河互有攻伐。当初为了跟铁弗部搞好关系,打败刘虎之后,什翼犍把自己女儿嫁给了刘虎的儿子,继任的铁弗头人刘务桓。谁知道刘务桓死后匈奴铁弗内乱,反叛了代国。这时候的什翼犍就把从汉人那里学到的谋略运用到了极致。什翼犍不但没有出兵攻打铁弗部,更没有听从其他人的建议把在自己身边任职的十几个头人兄弟统统杀掉,而是放这些头人兄弟各回本部。不久这帮匈奴铁弗的头人兄弟们互相猜疑,无力对抗周边部落的进攻,只好又投降了代国。什翼犍并没有因为反叛而处罚铁弗头人,反而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左贤王刘卫辰,也就是刘务桓的小儿子,此所谓爹儿娶姐妹,父子共丈人。
然而刘卫辰这个女婿就赶不上他爹做的本分。没多久刘卫辰还是反叛了老丈人,什翼犍就想解决这个祸害。趁着冬天,什翼犍率兵用苇绳控制住黄河的流冰,在冰上散布苇草结成冰桥,代军偷渡黄河奇袭铁弗。铁弗大败,刘卫辰只好跑去投靠了苻坚,请求苻坚出兵对抗代国。
看到什翼犍这么生猛,苻坚开始盘算怎么灭掉代国。
老天送给了苻坚一个机会,这时候的代国出了乱子。拓跋宗室大姓里一个远支的长孙斤谋反,趁着开会的时候行刺什翼犍,太子拓跋蹇替老爹挡了一刀,虽然拓跋蹇杀了长孙斤,但是自己也伤重不治身亡了。
死了太子的代国这下就乱了。公元376年冬天,苻坚趁机分兵几路,发兵三十万攻打代国。什翼犍先是派所属白部、独孤部在桑干河抵抗苻坚大军,结果两部战败。看到带路党刘卫辰那么猖獗,什翼犍又派自己的另一个女婿,刘卫辰的同宗,南部大人匈奴独孤部的刘库仁去抵抗苻坚,又是大败而归。抱病不能战的什翼犍不得已逃往漠北,又被反叛的高车人袭扰,再次返回漠南。
到了那年十二月,什翼犍听闻苻坚撤兵,才偷偷返回云中,准备东山再起。
然而回到云中仅仅十二天,祸起萧墙,什翼犍竟然死在了自己的庶长子拓跋蹇君的刀下。前文说过拓跋孤拒绝继承王位,而支持哥哥什翼犍继位,以维护兄终弟及的传承秩序,所以什翼犍很是感激这弟弟,继位之后曾经分国一半给拓跋孤,让拓跋孤当了北部大人。
拓跋孤死后,他的儿子拓跋斤因为失职没有能继承父位而怀恨在心。趁着什翼犍接连兵败受挫,拓跋斤挑唆什翼犍的庶长子拓跋蹇君说,什翼犍其他的儿子要联合起来干掉拓跋蹇君而夺取王位。当时什翼犍率部刚返回王宫,苻坚的军队还在附近,所以每晚各个皇子都要值夜警卫的。这个拓跋蹇君“天性愚憨,安忍不仁”,听信了拓跋斤的谎言,看到兄弟们各个持刀拿杖,竟然趁夜连老爹带所有兄弟一起都剁了个干干净净。
听到消息的苻坚大军趁机攻入国都,拓跋蹇君无力抵抗只好投降。几代人辛辛苦苦努力,代国才走了一代人就就这么被灭了。什翼犍的汉化道路似乎还差点什么,所以才功亏一篑。
苻坚也惜什翼犍是个英雄,当他听说了什翼犍的悲惨遭遇,说了句“天下恶人都一样”就下令把拓跋蹇君和拓跋斤在长安西市给车裂了,宣称自己是为了给什翼犍报仇,替他结果了什翼犍的不肖子孙。问题是算上拓跋蹇君自己杀的兄弟,这些什翼犍的儿子全都没了啊。这苻坚不是事实上让什翼犍绝后了么?
灭国之后的拓跋部被苻坚依黄河分治,河东由刘库仁管辖,河西由刘卫辰管辖。苻坚在什翼犍这两个女婿之间制造不和,使之互相牵制,以致同为匈奴的刘卫辰、刘库仁反目走上了火拼的道路。这也算是苻坚的“以夷制夷”吧。
战乱之中拓跋蹇的儿子拓跋珪由母亲贺兰氏带着逃出,本想逃回北方的娘家,无奈路上有高车人阻拦,只好暂庇独孤刘库仁部,算是为拓跋家保存了一支血脉。
刘库仁的母亲是拓跋郁律之女,论辈分他就是什翼犍的外甥。后来又娶了什翼犍的女儿,因而兼有外甥与女婿两重身份。所以刘库仁与拓跋蹇是表兄弟加连襟,拓跋珪应当喊他喊姑父和表叔。
正是这个姑父、表叔的庇护,才使得北魏的开国皇帝躲过了一劫,从而能成就自己的不世伟业,成为中国历史上一位重要的君王。下回我们就来说说拓跋珪的丰功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