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汤化龙 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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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化龙遇刺后民国政府总统徐世昌签发命令：据驻美公使顾维均电称：前内务总长汤化龙在加拿大维多利亚地方，突被枪击，伤重身亡。汤化龙学术淹通，智识弘毅，赞襄国务，卓著勤劳。此次游历各国，中途遇害，追念贤才，殊为惋惜。灵柩回国时，着经过地方公使领事，遴选专员，妥为照料。所有生平事迹，宣付国史馆立传。查缉凶犯，务获究办，以慰英灵。此令。
汤化龙的遗体由其六弟汤悟奄收敛后运回中国，灵柩运抵北京。在前门车站迎灵的人群里，有汤化龙昔日的学生李大钊。随后在天坛公园举行了盛大的公祭活动。梁启超写下了一副挽联，“一卧沧江惊岁晚，几回青锁点朝班”，感叹岁月的流逝。那以后中国的政坛上再也看不到梁启超的身影，只有清华园孤灯下梁氏的愁容。目睹宋、汤二人之惨状，同为追求宪政领袖的梁启超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不久，汤化龙灵柩移厝湖北鄂城的西山，灵柩在此停放3年后，归葬湖北浠水伍洲新港汤家山（旧时叫凤凰山）。在1957年大跃进疯狂年代中，汤化龙墓被几个村民在当地基层村干的挖墓寻宝的号召下掘挖，寻找所谓民国政府安的金头，自然一无所获。而尸骨弃之无存。如今坟址成了菜地。
同样被破四旧的还有汤化龙恩师周锡恩的墓。“墓主人周锡恩是恶霸地主”，“周锡恩代表了地主阶级的利益”，“这样地主的墓留着干嘛？应该被破坏，粉碎”。乡人派人到几里路外的县城买来炸药、雷管、导火线。对周锡恩墓实施爆破作业。“一声巨响，墓门顿开”，周锡恩的头颅被人拿去塞塘漏堵水，而周锡恩那用四块整杉木做的棺木，被一些人拿去做了门框和粪桶。
师生二人一生致力振兴中国，却都落得身后挫骨扬灰。所幸周锡恩族人还复建了他的坟茔，然而汤化龙在国共两党的叙事里面都属于投机分子、立宪反派、北洋走狗，因其无统战价值，此后并无复建。
时至今日，不要说其它地方，就连汤化龙的老家浠水，除了几个古稀族人依稀记得汤化龙是个民国大官以外，年轻人最多知道个闻一多，而不知汤化龙为何人。浠水博物馆里也仅有汤化龙手书对联一副，汤氏瓷像一尊，外加民国线装《浠水汤化龙遗念录》二册，还证明汤化龙是浠水的子弟。哦，还有本系列开头提到的红楼里那副简介。
当年由李大钊照料生活、教其英文的汤化龙之子汤佩松，后来就读于清华以及明尼苏达大学，获得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研究院哲学博士学位，进入哈佛大学做博士后。
他是中研院第一届的院士，也是中科院的学部委。在武大任教期间汤佩松建立了中国第一个普通生理实验室，还创办了清华农学院，其主持的植物生理研究室所在的大普集聚集了许多有才华的青年科学家，成就斐然，成为与费孝通领导的魁阁齐名的中国学术史传奇之地。东湖之滨的那个中科院植物研究所也是在他主持下建立起来的。
即便如此，在一个号称讲究“忠孝礼义廉耻”的社会，有一定社会地位的汤佩松可以为自己的校友、老乡闻一多纪念馆剪彩，却只字不提重修父亲墓葬。或许父亲那些人的经历，以及自己在“探索年代”被强迫交代回国动机，后被怀疑为特务遭到关押，流放河南五七干校经历让他明白了一切都是虚妄的道理。
区区一座坟茔而已，如果这个国家没有实现真正的文明，复建了又如何？
干草黄土，喧声不再，往事如烟。
汤化龙的梦想何时才能实现呢？
本来这个系列起头是因为红楼的那幅汤化龙简介，原本想着写清楚汤化龙如何反对“二次革命”、又反对袁世凯称帝就行了。不料查阅资料的过程中，对汤化龙的认识在不断改变，也逐渐明白了汤化龙们当初追求的是什么。如果说有先行者的话，汤化龙们才算是真正的先行者，也正是后人才应该学习的楷模与革命者。反而那些天天喊打喊杀的所谓“革命者”对这个民族与国家的毒害更深。
如今不清除这些毒素，是没有希望也没有前途的。
至此，本系列算是终于画了个句号。但是汤化龙们的事业未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能走到哪个地步，能否走通，我不知道。
也许没人能够知道。
后记：本系列发表之际，多次遭到封杀、禁言，本次搬运除补齐被完整404的段落，个别文字、段落依照我写的原文进行了修改。其中有无数处因为措辞、行文、论述在最初发表时无法通过墙内审查而被迫修改，现基本保持被修改后的面貌搬运至此。以期留个证据，也算是给封杀言论的行为做个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