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往事 ——一个消亡民族的故事 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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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曜五窟之拓跋焘 三
鲜卑人以前是结绳记事,是没有写历史的习惯的。到了拓跋珪建立北魏,才感觉说还是要写一本鲜卑人自己的史书,不然连自己家的故事都讲不清,哪还有什么文化的自信,怎么体现文化的优越。于是就命令当时的吏部郎、著作郎邓渊根据鲜卑人代代相传的口述史歌《代歌》的基础上编修成了《代记》,这是北魏修史的开始。
作为一个汉人来写鲜卑人的历史,邓渊很有点不识时务,很书呆子气。汉族文人写历史无非曲笔、直笔。所谓直笔是有啥说啥,好赖话都讲。所谓曲笔就是只捡好的讲,坏的要么隐晦的说,要么干脆不说,打个哑谜让后人去猜。
注重文化建设的拓跋珪让邓渊写历史,肯定也有宣扬自己功业的意思在里面,谁知道这个耿直BOY邓渊搞了直笔历史,写着写着就惹拓跋珪不高兴了,最终被拓跋珪扯了个理由砍了头。后世有研究说邓渊写史惹怒拓跋珪的主要原因是他把拓跋家乱伦的那点事一字不拉的都写了,这里头拓跋珪的妈嫁过儿子嫁公公,然后又跟独孤刘家拉扯不清,所以拓跋珪几个弟弟的身世都是敏感话题,这都如实写了那还不犯忌讳啊,不砍你邓渊的头砍谁啊?
砍了邓渊的头,北魏一朝竟然没人敢接着写这本史书了,以至于拓跋嗣一朝这史书就断篇了。等到拓跋焘当了皇帝,一路征战统一了北方,觉得我这么个皇帝怎么着也要在历史上留名吧,于是又想起了写史书这茬了。受命编修史书的当然就是最有学问的崔浩了。不过前有邓渊这个例子,拓跋焘如果不表个姿态,恐怕崔浩也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的。所以拓跋焘接连下了两道圣旨,给这些史官吃定心丸,要他们“务从实录”,意思很清楚啊,你们只管按照历史真相去写,我不会跟我爷爷一样为难你们。
给了定心丸,又是皇帝下的令,崔浩哪里敢怠慢,于是在崔浩带领下,这帮文人花了十年功夫终于编成了《国书》三十卷。崔浩满以为这下拓跋焘应该高兴了,殊不知这三十卷《国书》为崔浩引来了杀身之祸。
崔浩倒下的理由就是《国书》“备而不典”“暴扬国恶”,跟邓渊被杀一个理由,更为恶劣的是崔浩还把这本记录了拓跋家乱伦的史书刻成石碑,立在大同之外的国道上,让路人阅读,这不是把家丑传的满天下都知道了?
史书上说崔浩刻碑这事是权力膨胀,自作主张,拓跋焘不知情。要知道刻碑这事花费了300多万银子,这可不是崔浩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作为拓跋焘的面子工程,事关国家形象,没有拓跋焘的首肯,他崔浩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做主刻碑,还把碑立在国道边上。所以史书上说拓跋焘审问崔浩的时候,崔浩一脸懵逼,面对拓跋焘的质问而无法回答。废话,当初都是你拓跋焘同意的事情,现在又来质问崔浩,换谁谁不懵逼?
灭佛、夺权、揭短,从信仰、权力、文化几个方面打击鲜卑人,这崔浩没得好了。鲜卑贵族终于到拓跋焘那里告倒了崔浩。史书上说拓跋焘灭了崔浩九族,砍崔浩的头的时候卫士数十人不停的往崔浩身上撒尿,堂堂三朝元老,朝廷大员落得个可悲的下场。同时被株连的北方士族不计其数,清河崔氏的姻亲,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都被连坐灭族。这就是有名的“国史案”。
这个拓跋焘是不是疯了,对自己的肱骨大臣下这么痛的杀手,对自己倚重的汉族士族这么不留情面?这不是自毁前程么?
如果你研究一下几个历史事件的时间,不难发现拓跋焘这样做是不得已而为之。国史案爆发是在450年的六月,紧接着就是7月份爆发的南宋分三路北伐进攻北魏。这说明拓跋焘当时不仅面临着内部巨大的民族矛盾,还承受着外部的巨大压力。“国史案”暴露了当时鲜卑与汉人之间的激烈对抗,这其实跟灭佛事件一脉相承,事实上就是国家性质的对抗,也就是谁才是这个国家真正主人的激烈争夺。这时候的拓跋焘还不能失去鲜卑贵族的支持,为了抵抗南朝刘宋的进攻,拓跋焘需要鲜卑将领支持。杀崔浩就是向鲜卑极端势力的妥协,以缓和内部的矛盾。
在击溃南朝刘宋的北伐之后,拓跋焘就果断处决了太子身边的极端鲜卑将领,打击了鲜卑贵族的嚣张气焰,这也使得太子郁闷而死。面对国内的民族矛盾,拓跋焘选择了高压政策,对矛盾双方都采取了镇压手段。这场风波导致拓跋焘损失了自己的诸葛亮,还损失了自己的太子。这足以让拓跋焘痛苦至极。所以内外风波暂时平息之后,拓跋焘才敢吐露真言“崔司徒可惜”。借了崔浩以下一群汉人的头颅稳定了鲜卑贵族,才能战胜南朝刘宋,这个代价对拓跋焘而言太大了。
走钢丝的拓跋焘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血腥铁腕解决国内这些矛盾,从他老爹那里积累下来的矛盾在自己手里爆发,使得拓跋焘不得不背负骂名。而这些矛盾的总爆发直接导致了拓跋焘的意外死亡,一生戎马的拓跋焘竟然死的不明不白。谈到拓跋焘的死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那就是拓跋焘的魏忠贤——宗爱。